【鰹のタタキ】(本日動態回顧)
我非常愛吃「鰹のタタキ」,這是坂本龍馬故鄉土佐的鄉土料理。タタキ的漢字寫做叩き、或是敲き,中文多翻做鰹魚半敲燒,因為它的做法是用乾的稻草烤了表面之後再拌以蔥、蒜片、茗荷等佐料再予以拍打。有人以為用稻草烤過的料理就叫鰹のタタキ,甚至有人直接管它叫鰹魚稻草燒(カツオのワラ焼き)。
高知縣是日本鰹魚消費量最高的地方。在以前鹽和醬汁都還很缺乏的年代,土佐漁夫家的奶奶就用自己的手把鹽和醬汁的味道拍進去魚的身體裡,用這種方式讓味道融為一體。這是在調味料不足的時代衍生出的智慧。
至於表面要烤過的原因,則是因為烤過的話,原本較硬的魚皮就會變軟而容易食用,而且還可以消除魚腥味。至於會使用稻草而不用炭火和木材來烤,是由於稻草本身帶著少許的油份,因此燒起來火力很大,能夠迅速烤好鰹魚的表皮,使外層在烤過的情況下,內部還是維持生的狀態,這種狀態就非常適合拍打入味了。了而且稻草的香氣不但會沾染上鰹魚,烤過之後還可以除去多餘的水份,讓味道更加地凝縮。
鰹のタタキ還有一個起源,是土佐第一代藩主山内一豊為了防止食物中毒而禁止吃鰹魚刺身而改良的。自此之後多稱做「鰹の塩辛」,直到第12代藩主の山内豊資才正式被稱為鰹のタタキ。
不過已故日本美食家北大路魯山人非常看不起這道鄉土料理。他曾經在自己的書中寫道:「土佐的炙燒鰹魚片只不過是當地人不知大城市美味的人們胡亂當作名產來宣揚的東西罷了,在我看來,很令人不舒服而粗糙,剛烤好又生又熱的,只讓我感到一陣腥。不過土佐這般連皮快速烤過,帶皮一起食用的作法,應該是有其意義的。」
在這裡我很意外北大路魯山人沒有調查過土佐鄉土料理的相關文獻,不過在土佐出身的深夜食堂作者安倍夜郎在他的文字書裡抗議過:『佐料太多,鰹魚本來的味道會 . . . 』這種美食家式的說法我才不管呢!宴會後,鰹魚全部吃光後,用筷子夾著餐盤上浸著醬汁的青蔥、洋蔥等剩下的配料當小菜吃,一面聊天一面喝酒,這才是土佐酒鬼正確的作風。
到高知除了去坂本龍馬的故居探訪之外,最開心的就是終於吃到最正統的鰹のタタキ了。不過雖說高知市到處都有賣,但在高知縣民心中排行第一的還是這間漁師料理 明神丸 ひろめ市場店。鹽味的尤其好吃。表皮的焦香,充滿脂肪與鮮味的紅色魚身,再加上粗粒的鹽,一定要切得厚一點,再夾蔥蒜末一起大口放進嘴裡,再配一口酒,太完美了。
雖然明神丸要去高知才吃得到,不過另外一家當地名店「黑尊」在東京得銀座有分店。還有一間連鎖店祢保希(ねぼけ)則在東京很多地方都有分店,連高知著名的皿鉢料理(さわちりょうり)也有賣。
以前的江戶人愛吃「初鰹」(春天到夏天在日本近海北上的鰹魚,到秋天油脂飽滿後南下的則為「歸鰹」),愛到有「把老婆拿去當了也要吃」的說法。對此北大路魯山人也提出過他的看法:「此處引人深思的,是所謂的江戶人大約是什麼身份的人?大概不是富人,也不是貴族吧。既然還得為了吃鰹魚而典當物品,應該是身份低的人吧。對這些人來說好吃得令人雀躍,這番話必須考量到說話者的程度。」北大路魯山人的說法雖然刻薄了點,但也不無道理。以當時的物價,一尾初鰹約相當於現在的十五萬日圓,而且初進貨的必須先進貢給將軍,流通到市場上的所剩無幾,而且還有富商和高級料亭搶著買,平民老百姓想買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北大路魯山人說的,講得直接點就是:「他們說的話能聽嗎?」但是江戶有句「吃了初物,壽命就能延長七十五天」的俗語,所以對吃初物這件事江戶人真的是有非同小可的執著。不過其實遠古時代的日本人是不太吃鰹魚的,一直到了武士的時代,因為鰹魚的日文發音和勝男一樣,才開始受到大家的青睞。
此外,鰹魚在壽司世界裡,又因為很容易腐壞,會希望能在進貨當天就能賣完,因此被稱為「忙碌的壽司料」。
鰹魚會在低緯度的太平洋水域產卵,孵化後在北緯二十度以南的海域長大,再以南北螺旋狀方式迴游往東移動,然後在四月五月時從沖繩北上到鹿兒島,最後在六月到達日本的房總海域。接著,鰹魚群會繼續北上,在七月抵達日本東北海域,這裡黑潮與親潮交會,對鰹魚而言是個菜色豐富的吃到飽餐廳。在這裡吃的鰹魚會一直大吃大喝到九月變成大胖子再往南游。這時的鰹魚充滿了肥美的油脂,特別適合做成生魚片。而鰹魚又可分為以下的:
正鰹,俗名卓鯤。日文為カツオ(鰹、堅魚、堅木魚、勝魚)。英文名Striped tuna,學名,Katsuwonus pelamis。條紋在腹部,紅肉。日本主產地在宮城縣氣仙沼和千葉縣勝浦。
巴鰹,花煙,三點仔。日文名,スマ(縞鰹、須満、須万)。日文別名有すまがつお、やいとがつお(灸鰹)、ほしがつお(星鰹)、モンガツオ(モンカツオ 紋鰹)等。英文名有Kawa kawa, Eastern little tuna, Little tunny, Wavyback skipjack。學名:Euthynnus affinis。條紋在背上,斜條,魚肚上有三個小黑點,紅肉。台灣主要產於東部、東北部與南部海域。日本主產地有鹿兒島縣、三重縣、和歌山縣、神奈川縣。
叫煙仔的花鰹,日文是ソウダガツオ(宗太鰹、騒多鰹),學名為Auxis Cuvier。又分為圓舵鰹、圓花鰹。日文マルソウダ(丸宗太鰹、丸騒多鰹),英文Bullet tuna,學名Auxis rochei。產於日本房總半島以南、屋久島、琉球列島、小笠原諸島。朝鮮半島南岸・東岸與濟州島。扁花鰹或平花鰹的日文是ヒラソウダ(平騒多鰹、平宗太鰹),英文Frigate tuna,學名Auxis thazard。產於日本屋久島、琉球列島、小笠原諸島。
齒鰆,別名煙仔虎、土魠串。日本叫はがつお/歯鰹,別名為キツネガツオ(狐鰹),關東又叫「トウサン」「トウザン」。英文名:Striped bonito,學名:Sarda orientalis 條紋在背上,直條牙齒銳利,白肉。台灣四周海域均有出現,以東部、東北部及南部為多。静岡縣以西,尤以三重縣到高知縣、宮﨑縣、鹿児島為多。味道介於鰹魚和土魠之間,
最後,根據日本大學農獸醫學系博士成瀨宇平教授的研究,鰹魚是與日本酒最合的魚。鰹魚容易被細菌分解出產生魚腥味的鹼性三甲胺剛好可以被酸性日本酒的有著美味成份的胺基酸中和掉,也難怪高知人特別會喝酒了。
#鰹のタタ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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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章
今年春天, VERSE 來邀稿,希望我書寫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台北東區。四月底,我在疫情升溫前的、走過千萬遍的街區晃蕩,訪談、散步、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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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發表於VERSE 6月號/2021 第6期)
My Town / 台北東區:並未沒落的城市之心
VERSE 官網全文:
👉 https://www.verse.com.tw/article/my-town-east-district
台北仁愛圓環上,醒目的日本潮牌店「BAPE STORE」,前身是「溫蒂漢堡」。學校中午放飯,如果沒帶便當,作為一介小學生,我最期待的,就是家人拎著溫蒂漢堡的提袋出現在校門口。
裡面沒有漢堡,那太普通了。我十之八九要求的,爸媽從善如流的,是義大利麵與烤馬鈴薯。現在想想,那真是不怎樣的義大利麵與烤馬鈴薯,麵都軟了,起司是人造的,在我幼小的心目中,那卻是堂堂正正的美食,伴隨一絲絲優越感。小學生的世界,真正樸實無華,不過是省略家裡的便當,就是不平凡的小確幸。
我念的學校,就是溫蒂漢堡後方的「台北市私立復興中小學」,從幼稚園小班直至國中畢業,每天的活動範圍,就是家裡與學校之間,敦化南路一段至敦化南路二段來回的短短距離。
#水鄉澤國滄海桑田
敦化南路縱貫大安區,原先不在日治時期的都市計畫內,其修建者,是1950年代至1970年代台灣重要黨外政治人物,高玉樹。他曾二度當選省轄市時的台北市市長,1967年台北市升格為直轄市後,他也續任行政院官派台北市市長直至1972年。
台北市如今著名的林蔭大道,敦化南北路與仁愛路,以及連結二者的仁愛圓環,就是高玉樹任內的政績。他聘請本土藝術家顏水龍擔任顧問,拓寬仁愛路,修建仁愛圓環,而從敦化北路經仁愛圓環至仁愛路的L型路線,正是松山機場通達總統府,五十年前的國家門面。
這優雅氣派的L字型,正好切出了台北東區的左半側。
具體來說,台北東區究竟在哪裡?
仁愛路以北,市民大道以南,復興南路以東,延吉街以西,繪在地圖上的一個歪斜梯形,是台北東區的正身;忠孝東路與敦化南路是X軸與Y軸,劃分其四個象限。
你一定想像不到,台北東區原是一個大水池。仁愛路、敦化南路、忠孝東路、延吉街一帶,曾是作為灌溉水源的陂塘,十八世紀時,此湖邊聚落被命名為「大灣」,後被雅化為「大安」,亦即大安區的由來。日治時期仁愛圓環周邊是泥田,種植許多菱角;SOGO百貨台北忠孝館的基地,作為大灣之一部,原屬瑠公圳的灌溉轄區,後於1911年被排乾填土,成為農田,現為台北市瑠公農田水利會的財產,1983年設定五十年地上權給太平洋建設,就是後來的「太平洋崇光百貨」。
1980年代,台北西區已發展得飽和擁擠,中華商場的去留成為問題,鐵路地下化、捷運開挖箭在弦上;反觀東區,自從台北市於1967年升格為直轄市後,已是政府有意識帶動發展的區域,忠孝東路由西往東修築三段、四段、五段,像是牧羊一般,有效驅動人口至此。
1971年,全台唯一新型超市「頂好超級市場」在忠孝東路四段開幕,聲名大噪,生意風火;1987年,香港惠康併購台灣頂好企業,成為台灣第一間「頂好Wellcome超市」,頂好商圈已然繁華;1987年11月,太平洋崇光百貨開張大吉,日式服務開人眼界;1989年,第一間「誠品書店」在仁愛圓環開幕,1995年搬遷至「敦南金融大樓」,首創二十四小時營業書店。
東區崛起時,錢潮漲起時。1989年6月,台股衝破萬點;1989年8月,為抗議房價飛漲,萬人夜宿忠孝東路,無殼蝸牛積極運動。
#東區沒落了嗎?
作家韓良露在其著作《台北說城人》中訴說,第一代年輕消費世代的文化從80年代台北東區孕育而生,她購物泡吧聊是非,青春狂飆,卻也摻雜滄桑,黯淡語境是為了鋪陳「東區沒落」—她以「孔雀收屏」形容東區在2000年代風華老去。
哪有老,哪有收屏。前輩揮灑年輕時,七年級生我才嗷嗷待哺,台北東區育我養我,是我家鄉,我從小到大享受此區的涵養與底蘊,吃喝玩樂,食衣住行,離不開東區的恩澤。
當然清楚,「東區沒落」這二年聲量大。上網一搜,報導多出現於2019年,檢討的重點不脫租金太高、其他商圈崛起、網購興盛。於是你看見了風水輪流轉:東區繁華後而黯淡的西門町,因捷運開通、翻新成功而再度活躍;比東區更東的信義計畫區,在政府刻意開發下,百貨、商樓拔地而起。東區有空店,服飾業者走得多,老餐廳撐不住,永福樓歇業時,唏噓遍野。
可大家怎麼就沒關心那些或歷久不衰、或摩拳擦掌的角色呢?
說起台北的酸菜白肉鍋,「圍爐」是必須被提起的名字。圍爐鮮少接受國內媒體採訪,這天,我卻與店主大聊特聊,只因我與二代老闆楊尚寧是兒時玩伴,我的父親是圍爐的股東。我從小吃圍爐長大,酸菜白肉鍋等於圍爐,圍爐等於酸菜白肉鍋。這事關人格養成。
圍爐開幕時,我九歲,1993年。楊尚寧稍長我二歲,講起自家餐廳,仍不時把「我們北方人」掛在嘴邊。她的爺爺來自中國東北吉林,曾任國大代表,把冬天醃白菜的習慣,續行於南方的台灣,媳婦學起來了,改良得精緻,用於宴客,當年在飯桌上鼓吹「開一間店吧」的友人們,包括我爸媽。圍爐不太做媒體行銷,是因為往年靠著爺爺、爸媽的人脈,就已建立堅強的顧客基礎,偏向高端的設定,與火鍋的供應模式,也讓圍爐挺過二十八年的時間沖刷。
紫銅鍋、相思木炭,和中國東北幾分相像,這在南方另起的爐灶,卻處處是文化融合。酸菜,是台灣大白菜在經年吹送冷氣的中央廚房自然發酵28天而成;白肉,必須選台灣豬子排部位的五花肉,切除軟骨,重石壓去八成油脂,片薄後,晶白透光如玉;醬料,必須有芝麻醬、韭菜花、豆腐乳,醋要加烏醋,至於白醋、紅油、辣椒,楊尚寧不加:「那是台灣口味。」江浙點心、私房炒菜,則是因應夏天淡季而生的菜色。
楊尚寧說,圍爐剛開時,台灣火鍋市場不若現今火熱,酸菜白肉鍋在當年是很特殊的存在。與東區一起走過三十年,圍爐生意始終穩定,老中青三代客人都有,不受東區景氣影響。
如果圍爐是老前輩,「SEASON Artisan Pâtissier」就是中生代了。由知名甜點主廚洪守成在2011年創立,SEASON起初落腳大直,2013年進駐仁愛圓環後巷,看準的就是方便的交通與市中心的集客力。這裡不是正東區,但就在東區邊上,保有生活感與悠閒調, SEASON與附近的畬室、某某、Fly Café等等店家,也形成甜點咖啡的一級街區。
洪守成甜點創作精神暢旺,他店裡不僅供應各式蛋糕甜食,也有精美趣味的盤式甜點。他不把SEASON設定為社區型甜點店,「因為社區需要的是麵包,不是蛋糕」,他希望客人是真正喜歡甜點的人士,從四面八方來。但他也提到,每當信義計畫區有新的百貨開幕,店內生意就會下滑二週,「百貨一直在稀釋我們的客人。」不過,百貨蜜月期也縮短許多,開幕熱潮過後,客人就回來了。
若論百貨坪效,東區仍是績效王。《食力》報導,忠孝與復興SOGO,二間百貨一年就能吸引三千二百萬人潮,相較於信義計畫區十四間百貨瓜分一年三千四百萬人潮,數字說明一切。新光三越因而插旗東區,正義國宅都更案的「Diamond Towers」,將含新光三越睽違七年的展店,預計2022年下半年開幕。
#老東區人的吃食提案
一區老不老,端看水活不活。我打開Google Maps,畫出東區界線,標記常去店家,呼吸喝水的日常躍然眼前:太多我喜歡造訪的好店了!其中不乏五年內開幕的年輕好手。
以汲飲式雞尾酒聞名的「Draft Land」;米其林主廚林泉引進的質感泰菜「Baan Taipei」;重新詮釋素食與豆製品的「上善豆家」;蔬食魅力全開的「小小樹食」;日本知名燒肉的台北分支「梵燒肉」;米其林主廚林明健的舒適法餐「Chou Chou」。以上僅舉數例。
在東區吃飯,絕對吃得滋潤。身為一個東區囡仔,我給各位提幾個東區覓食方案:
去「老友記」吃一盅臘腸滑雞飯、一碟芥蘭菜,再去敦化SOGO「COFFEE LOVER’s PLANET」喝咖啡;COFFEE LOVER’s PLANET的酪梨蔬菜三明治也很好吃,我時常去吃午餐,就著天光看書。如果不想吃老友記,頂好名店城也很近,直入地下室的「美景紅油抄手」或「頂好紫琳蒸餃館」,爭取排隊時間。再不然,大安路轉角的「頂好哨子麵」快速美味,記得加點蘿蔔乾、淋點烏醋,配碗綜合丸湯。
如果臨時起意想吃義大利麵,我就走進「Solo Pasta」。
如果外國友人來訪,「伍佰雞屋」是體驗台灣家常菜的好地方。我曾帶美國來的朋友先去吃伍佰雞屋,再去吃第二輪訂位的「MUME」。
如果是約會夜,我的首選是「赤綠」,店主小野龍哉手藝很好,創意活潑,台灣食材被他用得精神抖擻,又不失日式小料理的輕鬆自在,非常適合小酌。
如果可以,我想奉送我的東區地圖給各位,上頭來不及標記溫蒂漢堡,以及許許多多灰飛煙滅,但有當下這刻的尋常足跡,台北東區的生活底蘊,一目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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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抱時光半遮面】#藝旦 #時代歌聲的收納箱
文‧圖︱林太崴(類比音聲玩家)
若說藝旦是個職業類別的話,在島內早已消失許久。
遠在清朝時代,青樓便頗為盛行,到了日本時代,所謂「花柳界」甚至更具規模,尤其設有專人專法進行管理的「遊廓」(又稱色町)。在遊廓下的各種相關分類中,娼妓是最明確帶有情色服務的,其他如藝妓、酌婦、酒女、女給,則有點走擦邊球路線,漂遊於有與沒有之間。大多數人可能對於藝旦有個誤解,認為她們是性工作者之一。事實上,有別於賣身的妓女,正式的藝旦僅能賣藝,訓練嚴格、生活規律。她們受教育、識字、要會唱各種北曲南詞、習樂器、寫詩吟詞,更要應對得宜、舉止得體。名牌藝旦日日有專人梳妝,出入有車伕。天天都打扮得美美的、香香的,優雅地散發出最極致的女性魅力,以便迷倒眾多尋芳客。
在錄音技術尚未發明之前,藝旦穿梭在各地的料理屋或專屬藝旦間,可說是最早的明星形式,她們會有屬於自己的支持者、場域與公開活動。而在錄音技術普及之後,唱片工業興起,某些藝旦面臨某部分獨特娛樂性被唱片取代了的問題,一部分藝旦選擇繼續留在特定場域空間進行表演,而有另外一批藝旦選擇懷抱新科技,進入錄音室,在唱片世界裡找到自己的新舞臺。
1926年起,專門接待仕紳的台灣料理屋東薈芳、江山樓、蓬萊閣有多位專屬藝旦開始積極參與錄音,直至戰前整個唱片工業結束這二十年期間,藝旦圈對於唱片工業可謂貢獻良多。研究者林倚如形容藝旦就是「時代歌聲的收納箱」,為了賓客的需求,各種樂種都得習藝:北管、南管、日本曲、流行歌......都在演唱及錄音的範疇內。
#稻江名旦
在風月報或三六九小報當中,常可以看見當時藝旦的各種動態,其中有幾位藝旦特別受到矚目,而她們同時也是唱片工業中的要角,其中一個代表人物即是幼良。
出身大稻埕的幼良女士可說是大稻埕一流藝旦無誤,不僅灌錄唱片,甚至也上廣播,透過放送對日本樂迷獨奏揚琴,讓各地樂迷感到十分歡欣。根據報導,她是個大眼睛、鼻子高挺的小個子時尚女伶。幼良的美,可不是隨便口說,她曾在美人投票中脫穎而出,當選藝妓部花狀元,說她是紅牌明星絕不為過(風月報,1936年)。1932年流行歌天后純純唱的〈臺北行進曲〉歌詞中,幼良還入了歌詞,當中唱道:「行入蓬萊閣旗亭,走樓親切恰叮嚀,檢番花譜提來擇,幼良、寶惜及桂英。曲唱清風亭、寶連燈、二進宮、李樣起興、黃樣起統,二ケ對唱献西城」。由這幾句歌詞看來,幼良以藝會客的畫面似乎歷歷在目,花名錄裡登載的幼良人氣非常高,獻唱的曲目也很多元。更特別的是,純純演唱的名曲〈望春風〉於1934年發行之後,因為正當紅又人氣高,1937年改編為同名電影。其中,幼良跨刀飾演藝妓彩鳳,真可說是影歌雙棲。
幼良另一個才藝是揚琴,她回憶道:「想起第一次看到揚琴就非常喜歡,特地拜託黃章田先生每天從萬華過來,每天努力的練習揚琴,今天才能往內地日本放送,甚至讓我收到了很多從日本寄來的信件,把我當成他們的愛戀對象,希望我能去日本去表演,或是至少給他們簽名照之類的請求。我最初也想見見那裡的樂迷,不過仔細想想身邊還有孩子,又是如此遙遠的地方。此外,主要的是我的日文又不通。所以無法前往,但最起碼可以寄送簽名照給他們。」從這則報導,可見她當年受廣大粉絲歡迎的程度。
1931年,〈烏貓行進曲〉唱出臺灣流行歌的第一聲,不過幼良的〈雪梅思君〉更受到市場歡迎,日蓄唱片公司前後共再版了至少3次。該曲錄音時,幼良才剛踏入藝旦這一行沒多久,年紀應該跟純純差不多,約略於1914年出生。這首〈雪梅思君〉甚至到了戰後還有許多歌手持續翻唱,包含天后江蕙。
#烏貓之聲
上述提及了〈烏貓行進曲〉,它的確是台灣最早發行的流行歌曲,演唱者其實也與幼良一樣,同為藝旦,她叫秋蟾。雖然此曲可說早被世人遺忘,但是透過該曲的再出土,我們才有機會一窺當時所謂的流行歌最早期風貌。我們現今聽到的所有流行歌,都曾經經歷演進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則在〈烏貓行進曲〉發行後才算正式萌芽。
當年的流行歌可說是唱片界的一個相當重要的里程碑,詞曲作者及歌手必須在某個程度上夠了解流行歌是什麼,並且要有一定的成熟度才能與這個來自西方概念的世界流行接軌。接軌的同時,除了遵守流行歌的規則外,還得融入臺灣味,創作出讓聽眾可以接受的詞曲。所以其重大意義在於融合外來與內有,新創與舊存,西方與臺灣。這個挑戰對剛開始起步耕耘的這群人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藝旦秋蟾唱了〈烏貓行進曲〉,「烏貓」以當時的社會氛圍來說,就是「摩登女子」。我們從風月報看到的秋蟾照片,秀麗當中透著貴氣,顯然就是一位烏貓代言人。
#最成功進入流行歌圈的藝旦
青春美,可以說是在流行歌界最成功的藝旦了。她本名為林春美,原為桃園人,後於臺北太平町擔任藝旦,專攻京曲。初入唱片界首度現聲在文聲唱片,與鄧雨賢合作了數首曲子,後兩人一同加入古倫美亞唱片公司。古倫美亞開啟了青春美的青春世界,以青春為名的她,專門演唱了青春系列歌曲〈老青春〉、〈青春美〉、〈青春美呢〉和〈青春讚歌〉,號稱青春歌手。青春美雖然學過京劇,不過卻沒有灌錄京劇或任何京音小曲唱片,也沒有像純純或愛愛一樣,挑戰其它樂種。脫離藝旦生涯後,看來便專心當個稱職的流行歌手。
除了在文聲的時期可以聽到她未脫京劇影響之外,在唱片中的表現漸入佳境,大致維持不錯的穩健水準。她唱紅的歌曲算來實在很多,紅利家的〈對花〉、博友樂的〈人道〉、日東的〈農村曲〉,還有泰平爭議不小的台灣首片禁歌〈街頭的流浪〉,都是青春美主唱。
整體來說,青春美算是在藝旦圈當中,切入流行歌界後表現最出色的一位,成績也最為亮眼。
#已消失的藝旦文化
大多數藝旦,在戰後的生活如何,後續過得好不好,只隔著資訊的大斷裂,皆不得而知。戰後新時代,藝旦文化消失在島內,成了一道說不出的無敵隔音大藩籬。
上述舉例的藝旦僅只是其中一部分,當時還有許多知名藝旦也灌製錄音,藝旦風華透過《風月》或《三六九小報》當中的報導看來也格外精彩。例如阿好、玉雲、根根、阿珠、鱸鰻或節子......等等。有趣的是,當時有兩位藝旦撞名,都叫「金治」,哪位歌迷要買哪位藝旦的唱片會搞不清楚,於是分別改取名為「小金治」和「大金治」。還有一組撞名更為奇特,因為都叫「罔市」,所以其中一位研判可能是皮膚較黑的罔市就被更名為「烏肉罔市」。
這些藝旦各有千秋,各有忠實歌迷,甚至曾經有日本歌迷將這些藝旦的錄音,從臺灣再買回原先的壓片地日本,當作聲音土產送給日本友人,於是這些唱片都曾經幾番折騰,數度漂流在往返臺日的海上,以聲音載體的形式來旅行。
藝旦的美,有聲有色。總令現代人多懷抱著神秘幻想,特別在現今已消失的台灣藝旦文化裡,更顯珍貴,充滿異時代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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